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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岸应该互相靠近与理解——访台湾知名作家、编剧、导演吴念真

核心提示:■吴亚明 两岸应该互相靠近与理解访台湾知名作家、编剧、导演吴念真 在台湾,63岁的吴念真是家喻户晓的人物,因为他是全台湾最会说故事的人。几十年来,他不仅撰写了《鲁冰花》《恋恋风尘》《悲情城市》《老莫的第二个春天》等80余部电影剧本,曾五度获金马

 ■吴亚明   
 两岸应该互相靠近与理解——访台湾知名作家、编剧、导演吴念真

  在台湾,63岁的吴念真是家喻户晓的人物,因为他是“全台湾最会说故事的人”。几十年来,他不仅撰写了《鲁冰花》《恋恋风尘》《悲情城市》《老莫的第二个春天》等80余部电影剧本,曾五度获金马奖最佳编剧奖,在纪录片、广告、电视节目等多方面,也都取得了卓越成就。近些年来,吴念真行走两岸,致力于艺术文化交流。今年,他的舞台剧《人间条件》第三部初登京沪舞台,感动大陆观众。
 
 “如果没有经过磨炼,说不定我们的人生也不是这样的。”
 
  记者:您的《人间条件》系列舞台剧已经有六部,为何第一次“登陆”,选择的是第三部《台北上午零时》?
  吴念真:我想是因为《台北上午零时》是《人间条件》系列六部里面,和自己的人生经历最接近的,是上世纪60年代从台湾各地到台北来找机会的年轻人的故事。
  我就是上世纪60年代从乡下到台北工作的。那个时候,从乡下到台北,我认识了很多与自己同样命运的人。我们相濡以沫、道义相通、守望相助,感情非常好。虽然在城市里面工作和生活上会遭遇很多坎坷,但每个人都怀抱着同样单纯的希望,所以很有勇气在这里打拼下去,不管有什么样的艰难阻碍。
  到了一定年纪,再回顾那段岁月,觉得非常的甜美。有时候坐在一起聊起当年往事,会觉得如果没有经过磨炼,说不定我们的人生也不是这样的。
  后来我几度到大陆来,发现大陆这边的情形也一样。在广州、上海、北京这些城市里面,有许许多多来自其他省份的年轻人,他们在这个地方求学或者工作,就像我们当时一样,怀抱着一种很单纯的希望。这让我看到年轻的自己,也让我相信这样的题材的舞台剧,一定能够赢得大家的理解和共鸣,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情感。所以当有人说要不要把舞台剧拿到大陆来演的时候,我第一个挑的就是这个题材。
  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舞台剧要到大陆来演,因为我的舞台剧里面有非常多的闽南语,以及台湾很多的俚语俗话。当确定要来大陆上演的时候,我就把《台北上午零时》的剧本重新写了一遍,把原来闽南语的部分改为普通话。改的过程,对我来说就是重新创作的过程,也是重新回顾当年青春的过程,我还是很感动。
 
“虽然大陆、台湾有点疏离,但毕竟同文同种,情感是在的。”
 
  记者:《人间条件》第三部在京沪演出了8场,效果怎么样?据说大陆观众认为非常“接地气”。
  吴念真:非常成功,超出预期。无论是在北京的国家大剧院,还是在上海的东方艺术中心,不仅场场爆满,而且反响热烈。至于年龄层嘛,跟台湾的观众一样,有年轻的,也有年纪大的。这些观众都很棒,我们有意放在戏里面的非常细微的东西,他们都能看到,这让我很感动。
  按照在台湾演出的惯例,我们现场发放问卷请观众填写,希望观众朋友们能告诉我们此剧的缺点在哪里?问题在哪里?或者留下一些建议,作为我们改进时的参考。事前,大陆合作单位以过去长期的演出经验相告“没人会填!”结果让人跌破眼镜,从未见过那么多人在剧场外奋笔疾书。有观众认为,这个舞台剧相当“接地气”。
  年纪越大越相信缘分,三四十年前没想到自己会在大陆跑来跑去,更不能相信自己写的戏会到大陆来演出。两岸应该互相靠近,互相理解,然后互相敬重。以前两岸之间通过电视报道和新闻来了解,可能有些东西失之偏颇。戏剧和电影文学作为一种沟通方式,更能看到两岸之间平民生活最细致的部分,是最好的媒介之一。
  几年前大陆有出版社想出一本我在台湾发行的书,我还跟出版社讲,你们不要忙了,这会亏本。因为我写的东西是台湾的事情,大陆的朋友可能不会理解那样的情感。他们告诉我说不会。事实证明,那本书在大陆卖得还不错。这给我一种感觉,虽然大陆、台湾有点疏离,但毕竟同文同种,情感是在的。
  记者:记得您以前曾经说过一句话,故乡变异乡、异乡变故乡,让您感觉非常的无奈。可是无论台湾还是大陆,今天还是会有很多人为了生存必须要去异乡打拼。您现在的想法是否有改变呢?
  吴念真:有一天和儿子聊天,我儿子学戏剧的。他开玩笑说,爸,我帮你把《人间条件》第七集的故事都想好了。我说你要写什么?他说写台商,台湾到大陆去工作的那些台商。我问为什么呢?他提出一个概念,吓我一跳,不过觉得蛮有趣的。他说,你想想看,1949年几百万人从大陆这个地方到台湾去,异乡就真的变为他们的故乡了。他们很多人朝朝暮暮一直想回来。有些人老去之前都没有机会回来过。谁知道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期的时候,有几十万人来到大陆,在这边一待二三十年,又是另外一次的大迁移,又是另外一次的异乡变故乡。对我来讲,从这种角度看流动我觉得是有意思的。这中间有很多是对新的前途的期待,另外一种是历史转变之下的无奈。
 
“经过一个时期,相信他们自然会找到他们自己的方向。”
 
  记者:就您观察,台湾的年轻人,他们思想、眼界以及抱负、追求人生的方式,和您那个年代的年轻人有什么相同或者不同的地方?
  吴念真:当然不同了。台湾经济发展比大陆早一些,我们的生活改善也比较早一点点。到我们这一代,辛苦了蛮多年,希望下一代不要像我们这一代这么辛苦,所以给他们的照顾都比较多一点。
  以前我们想上大学,非常非常难,因为录取率非常低,每个人因此都拼得要死。现在的年轻人不用那么拼命,因为现在台湾大学的录取率超过85%,也因此满街的大学生。所以在人生的过程中,他们对于挫折没有足够的经验,当他们大学毕业去面对社会的时候,那种挫折感才来。之前由于没有遭受挫折,一旦挫折感来的时候,他们有时候无法面对。
  很多人认为他们是“草莓族”,一碰就烂掉。对我来讲,这只是一个角度。另外一个角度,我觉得他们比我们这一代更惨。我们那一代,台湾基本上是封闭的,你在这个岛上竞争,稍微出人头地,就可以占领位置。现在他们面临的竞争,不光是台湾的,还包括大陆,甚至包括全世界。他们要在这个社会存活或者有点发展的话,要比我们付出更大的努力。
  记者:之前看到媒体报道说,您在大陆举办签书会时,觉得大陆大学生的阅读风气比台湾盛,他们的素质和上进心也比台湾年轻人强。您因此对台湾的年轻人有一些担忧的情绪,不知道这个报道是否属实?
  吴念真:是的,尤其是在座谈会上,大陆大学生提问很认真,也非常有深度,因为他们认真阅读过我某些东西。再就是大陆朋友写信给我,在用词方面,在内容方面,我看到比较深的底蕴。也许是大陆人那么多,大家竞争很激烈,要让自己更优秀一点。
  前年我在台湾的政治大学当了半年的驻校艺术家,校方希望我办一个编剧的特别训练班。我说只要12人,太多就没有意义,全校的校友、教授、学生都可以应征,校方来筛选。最后从100多个中选出了12个人。后来我发现这12人里面陆生的比例很大,可以说写东西很好的多是陆生。其中有个大陆学生非常好,上课的时候,我就问,你是上海人吗?她说是。我说你写东西很像王安忆,她说,哦,王安忆是她的硕士指导教授。这个女生在台湾3年多,她把台湾的主要文学奖都拿光了。那个时候我用这个例子告诉全台湾的孩子们,说未来竞争中,你们已经落后一大步了,你们要跟紧人家一点点。
  现在陆生到台湾越来越多,台湾学生也陆陆续续到大陆来。经过一个时期,相信他们自然会找到他们自己的方向。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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