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女士三十出头了,十年前来到这座三面环山的小城L读大学,四年之后周围的同学朋友都走了,要么去了北上广,要门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过起了小日子,可是A女士喜欢这个小城,安静,生活得踏实。
这个月A女士一共收到了五封请柬,都是红通通的婚礼请柬,唉---为什么这年头大家都在迫不及待地进围城呢?A女士把第五封请柬扔进了纸篓里。
A女士是个不婚主义者,认识她的人要么不解、要么佩服。为了坚持这个理想,A女士和她妈闹翻了,吵到要断绝母女关系,还好老父亲在中间当了个和事老,要她们都冷静冷静。这一冷就是六年,六年间从没和母亲说过一句话,现在想想这唯一难为的人还是老父亲,有时候真是里外不是人啊。六年回了一趟家,亲戚们都说养这丫头还不如养只小猫来得实惠,寂寞的时候还可以逗着玩。谁说不是呢,A女士母亲总是这样淡淡地说。
没有妈疼,朋友又都不在身边,A女士每天都是形单影只的。生活简单到了零。起床喝杯燕麦豆浆,完了上午都是坐在一块白板前构思故事的结构。中午简单给自己煮碗面,面里加的鸡蛋总是A女士穿着睡衣乱着头发下楼买的。小区楼小的便利店主人和别人聊天时讲到A女士,总说那是个不正常的女人,在我们店里买了十年的鸡蛋,没有那一次不是邋遢着一身睡衣、蓬乱着头发的。
她是外地人吧,没有男朋友吗?
就她那乱糟糟的样子,哪个男人会看上她呀。
对此,A女士从不放在心上,迄今为止,没有哪个男人可以让A女士觉得穿着睡衣蓬着头发有什么难为情的。她是一个心灵很强大的女人,这和A女士的职业有关,她是一个自由撰稿人,写小说的。人家总说,搞文艺的人很自我,都是半个疯子。A女士房间里的灯是彻夜不灭的,她一个人在里面发着疯。
这个月因为连续收到了五封婚礼的请柬,A女士心情还有有点小低落。一个下午什么也没有写,一点思路也没有,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棉花一样闷得慌。写不出,就索性不写了,没有稿费就没有了吧,大不了下个月不吃饭了。A女士一向都是很洒脱的一个人。
开了门通通风,A女士就坐在门口看着窗外邻居家养的鸭子,这些小东西才是真的自由自在啊,人活着,他妈的不就应该这样吗!
这时电梯门开了,原来是隔壁的Z先生回来了,Z先生也不是本地人,在L城上班,销售木材的,给人的第一印象永远像块直愣愣的板子。他曾
和A女士说过,不想回家,家乡环境太污浊了。A女士明白他说的环境是那边的社会,拜金、凡事靠钱靠关系,这些都是比地下室里的管道还要阴暗复杂的东西。因为都是不是本地人,所以彼此感觉会熟悉一些,出出进进碰上了也会打个招呼,不过关系也就仅此而已,六年间,他们从没互相串过门,自然更不会有进一步的什么发展了。男的木讷,女的自我,两个人的交集总是很小。
今天Z先生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,走进了A女士才看清楚原来是一罐山核桃。
朋友给的,说是只有市里的领导才能吃到这样大籽的山核桃。
你朋友是市里的领导?
不是,他儿子和领导儿子是要好的同学。
说着Z先生让A女士拿几个尝尝。
山核桃A女士是常买的,而且总是五六斤一买。脑力劳动者,这些坚果类的东西堪比人参。
挺不错的吧?
恩,质量很好。
你们写东西的人就是要多吃点这个,补脑子的。
呵呵,是啊。A女士第一次这么腼腆地笑。像是几年前那个刚进大学的害羞小姑娘。
第二天,A女士睡到中午才起床,昨晚上写的那篇小说把她折磨得够呛。依旧是穿着睡衣蓬着头发,A女士准备下楼去买鸡蛋煮面吃。一开门,发现门口是一盒山核桃,开封了,但是看得出吃了才没几个,应该就是昨天A女士吃掉的那几个。罐子底下压着一张纸---这个给你吃吧,写小说的人要吃这个。
泛黄的纸,不漂亮的水笔字。却是A女士在L城见过的最有人情味的东西。
A女士把山核桃拿进了屋,然后进卧室换掉了睡衣,扎起来马尾辫,清纯如二十岁。
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坚信有人爱我们,A女士重新相信了这句话,这一刻,她很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