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是种花的季节,为了你的第一封信,我要种一些凤仙。故乡的种子,异乡的土壤。看着它发芽吐蕾,用异乡的眼,故乡的心。翻开土,把双手插进土里,医治我的痒。 从土里翻出两条蚯蚓来。不,不对,是我把一条蚯蚓切成了两半。
那小小的爬虫并不逃走,一面回过头看它的另一半,一面扭身翻滚。 我是无心的,我往那受伤的蚯蚓身上浇水。我是无心的,可是大错已经铸成了,只能双手捧起它,把它放在阴凉的地方,用潮湿的土为它包扎。我是无心的,也许造物之于我们,切断我们的生命,也是出于无心。在造物者眼中,我们不过是一条条蚯蚓。
我默祝当凤仙花开的时候,蚯蚓已经用它再生的力量长成完整,或者造物者也在这样期待我们。 你的第一封信很短,我的这一封信也不给你太多的负担。但是,以后,尽管你写给我的信如一池春水,我要把大江流给你看。时代把我折叠了很久,我挣扎着打开,让你读我。
大江流日夜,往事总是在夜间归宁。我们老年的夜被各种灯火弄得千疮百孔,不像童年的夜那样浑成。我相信古夜的星光一直在寻找我们。
我们天各一方,我在西半球看到的星星和你在东半球看到的星星并不全同。我们都可以看见北斗。等北斗把盛满了的东西倒出来,我就乘机放进去我的故事,在那里等你的眼神。
我希望,我也能读你,仔细读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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