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人李晓光从甘肃来,有的说是从西安来。他身上带有西北诗歌的元素,西北诗在唐代有边塞,其实,漫长的、少有人烟的大西北充满着像云一样飘荡的谣曲式的诗歌风格,这一点在李晓光身上有较为浓郁的呈现。我们知道,要吼秦腔,发自土地深处炙热的嘶哑,化为语言时,像重锤打夯在土地上那种语言的颠沛流离。他来到安徽,主编《安徽科技报》的副刊,诗人编副刊,是把浓重的诗意化为清洁、简单的报纸风格,这风格符合短裙式的摇摆走动。
对晓光而言,他的诗如果要准备材料的话,是民谣、黄土、父亲的眼睛,以及妈妈在炊烟的时候,因说一句普通的话语而诞生的诗歌语言的抖动,我们吃一口甜瓜,会想到在情感世界,在走西口时,那双永远无法擦去的明亮的眼睛,这眼神需要醇酒和图像来滋养。所以,西北民谣大部分是爱情的民谣。其实,当年的巜东方红》也是一首民谣,东方红的底蕴就是一首情歌。晓光的诗,有俄罗斯诗人叶赛宁的味道,他在月光下写作的那么一种淡淡的愁伤。漫长的西北画卷,我们可以轻易地把它合上,因晓光现在生活在安徽合肥,一个省会城市,城市的风实际上是要打碎符号般的音乐的民谣,打得越来越没有民谣的感觉为止,李晓光实际上是在写回忆,他要深深把自己扎在民谣中,让它的琴弦,从丝弦变成水泥,要把它焊接在这里,不会轻易地弄断,不会像嵇康当年弹《广陵散》一样。这么多年,边塞那场雪仍然点缀在语言这棵树上,在我看来,这是一种对古老艺术的符号移植,晓光走在城市,但他身上背负着像《花儿》似的吟唱,我们会为一个普通人、一块泥土而歌唱,实际上是,这个民谣记住我们的艺术感觉,在捕捉艺术。
晓光小时候的生活应该是比较艰辛的,在一个乡村摇晃着一颗枣树长大,在枣花飞舞的时候,晓光最早的句子在心中已成型。如他在《喜鹊》一诗中这样写道:“勇气好了/喜鹊就会飞来飞去/报喜/倒霉的日子/喜鹊就在冬天/空留一巢冷清/单等不归家的那人。”(选自《诗歌月刊》2021年第6期)。背井离乡对李晓光来讲,本身不是一种冒险,是一种生命需要,他背着包袱走出村头的时候,他的背影就是一个巨大的艺术,这里有亲人迷一样的眼光,有小伙伴在嘻嘻哈哈的世界互相丢弃的东西,他的出走带有某种诗意的步伐,他要到大世界去,看诗、看民谣如何肿胀,如何飘荡在城市高楼上,类似于洒水车似的一种节奏。
晓光有一首诗《远方》,他在诗中这样写道“屋檐下行色匆忙/血脉里有鹰的呼唤/黑纱后的妹妹/明眸闪动 /比鹰的目光还远/而我/是鹰之后的一粒微尘。”(选自《诗刊》2021年2月下半月刊)”相当于他始终把自己置身于田园的世界,也就是说他在城市迷路了,只有广阔的西北,那熟悉的鸟鸣声,那一颗豆子上的滴水声,他才能抓住属于自己的生活。在一般城市人看来,这里面有很过分的东西,无限怀念,无限地把自己置身于过去被艺术全部染透的大自然中,他的语言在透彻的世界会产生汩汩流泉般地涌出。
在王维的艺术世界,大漠风光类似于睡眠状态,这里的语言增加一分都特别醒目。晓光漫长的诗歌写作世界,也像睡着了一样,他发表在杂志上的一首又一首诗,就是一种解说词,解说什么,解说大漠孤烟,长河落日,这种流失也好,不流失也好,它就是一种巨大的装置,而这个装置经过几千年水土的消化,它仍然像胶囊一样被捆紧,而当代的胶囊科技,正把人当物品一样塞进胶囊空间里,这种不泄露的诗学,就是晓光的特色。
心系生活,将生活中的一物一景入诗,与细微处抒发人生的无奈与困惑。如晓光在《那朝起暮落的环卫工》中这样写道:“暗藏的见不得光的万物/与黑夜紧紧抱在一起/一片落叶/让您/从去年扫到今年/扫着扫着/你就把自己扫进了时光里/乡下的庄稼纷纷长成了城里的树/城市的套路太深/一座城的心脏了/怎么也扫不净/你就期待/赶明年/把路扫到乡下”(选自《连云港文学》2021年第11期),形象与思想性俱佳,乡愁与批判性让人过目难忘。普通人在劳动的形象,他呈现出语言关注底层人的生活状态、奉献状态,这是都市的纯自然风景,从医学上讲,这是一种荷尔蒙在飙升,普通人发生的事,他们是散布在城市一个超大的工作平台上,这里将诞生超级巨量的人、脸孔,单一色彩在民谣世界也具备了往城市弥漫的功能。
我们可以设想一棵树上挂着唱片,这里可能是一只鸟,在晓光的诗句里面被碾压成平面,鸟鸣是镶嵌上去的,而唱针是他的笔尖,环绕着他的语言世界,慢慢释放清脆的、像丝绸一样柔滑的歌声。晓光这种写作氛围,涵盖了中国几千年的文学表达,这是自然世界的飞流急湍,化为一团雾霭,甚至是鸟鸣涂鸦的感觉。
作者简介:张岩松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参加〈诗刊社〉笫十八届“青春诗会。在《诗刊》《诗歌月刊》《星星》诗刊、《诗潮》《中国诗人》等中国主要的诗歌杂志,以“头条诗人”栏目,发表诗歌数百首。出版诗集《木雕鼻子》《劣质的人》二部,主编出版诗集《十年灯.中国当代青年诗人三十二家》。出版网络诗集《一个夺走的当代图景》被评为当代十大网络诗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