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业余从事文学翻译”,且翻译的多为老一辈知名翻译家翻译过的名著,正如网友所言,他翻译文学作品非为金钱名利,实是与“虚空搏击”的精神追求,所以,至诚至爱,至精至纯。
翻译奥威尔 两度落泪
在谈到为什么要重译《一九八四》时候,孙仲旭曾说是1998年受王小波的影响,读《一九八四》成了他“终身难忘的经历”。“然后在1999年秋,我有机会 到美国短期学习。在当地书店里,看到奥威尔名下除了《一九八四》和《动物农场》,还有其他不少书,但怯于昂贵的书价,我只是随便拣了本小说《上来透口 气》。没想到在回国后,当我读起这本书时,却对这本写于六十多年前的书(原著出版于1939年)产生了强烈的共鸣。……于是,在无人约译的情况下,用我那比之现在更加稚嫩的译笔开始翻译它,想把这本在国内被忽略的佳著介绍进来,丰富人们对奥威尔的阅读。
“后来的事情竟十分顺利,我把先译完的一章头一次投给了文学翻译杂志《世界文学》,不久收到编辑老师的信,让我再多译一些。后来在我译完并寄去后,得知这 本杂志竟有意刊登整本书,不过我的译稿当时在译林出版社也走了好运,已被接受,于是《世界文学》在2001年初选登了一半。译林后来又约我重译《一九八 四》,准备和《上来透口气》一起出。一开始,我顾虑董乐山先生的译本珠玉在前而有些犹豫,后来在编辑老师的鼓励下我终于译了出来,但进度比译《上来透口 气》时慢了许多,主要原因就是这是本非常压抑的书。坦白地说,译这本书的过程中,我曾两度落泪。当然,有一个原因是我目前业余从事文学翻译,译的都是我真正喜欢的书,所以在感情上比较投入。”【详细】
为《麦田里的守望者》翻译了五个版本
至于《麦田里的守望者》的重译过程,更具“个人偏好”: “《麦田里的守望者》是我译的第一本书,按出版顺序却是第10本,它的出版对我而言,有一种‘圆满’的感觉。19年前我在大学期间就读过这部小说的原版, 并一直认为它是对我影响最大的小说。毕业后我买到了施咸荣先生的中译本,但直到1999年元旦,我才把这本书装进背包,作为去郊区爬山时的读物,然而一读 之下,我萌发了自己重译一遍的念头。恰巧有朋友从国外带回原版,我马上利用业余时间开始译。这个译本完成后,在我手里已经放了六七个年头,一开始翻译靠的 是热情,后来随着自己翻译实践的积累,每隔一两年,都会觉得需要再修订一遍,于是在我的电脑里,已经有了五个版本,平时也会对译文进行小修小补。在等待这 个译本出版的期间,我还成为了《塞林格传》的译者。可以说,《麦田里的守望者》是我第一次从事文学翻译,却没想到给自己所谓的文学翻译生涯开了个头,并一 直坚持下来,而且还会继续翻译下去。我无心插柳翻译《麦田里的守望者》,却无意给自己的人生打开了一扇明亮的窗。”
(文/孙仲旭)
我谈翻译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,这次谈的是目前我译一本书时的工作程序,这也是随着自己的翻译实践,而演变成这个“流程”的,不惴愚鲁地写下来,希望对有志于翻译的朋友多少有些参考作用,高手看到,或者可以暂时忍一忍笑。
1.原书要先看一遍。我也知道傅雷前辈声称“一本书不看十遍决不动手”,但是就我个人来说,看十遍不仅出版社等不及,自己也会先看出毛病。
2.用A4纸把全书复印一遍,在行间、页边草译,用的最多的是陆谷孙先生的《英汉大词典》,疑难词先记下来,妙手偶得的译法也记下来,存疑的如果暂 时不用解决,可以留个问号。 我觉得草译很关键,这一遍越细致、记下的东西越多越好,以后就会轻松一点。在这个阶段要很有耐心,不用着急在电脑上开始译。
3.看着草译,在电脑上译,之前还要再看一下草译,尽量在看这一遍时多记点东西。这时对于疑难的地方,就会用到很多资源,如各种词典、网络、智囊朋友等等。
……
在孙仲旭先生生前的微博、豆瓣主页上,至今还呈现着他对生活的热爱、对家人(尤其是对儿子Mickey的关爱)、对翻译的钟情,谁也无法相信这样一个给朋 友给读者创造光明和精神食粮的人竟突然辞世。 或许,留下一个背影给世界的孙仲旭先生,更难以想象到,这几天网络上对他的哀悼以及纪念,几乎覆盖了整个文化圈和媒体圈的话语版面。
作家阿乙说,“读过孙先生五六本译作,受益很多,广州见过一次,谦卑之人,就活在书本上吧。”
作家荞麦说:“大概越自省的人活得越痛苦,但您翻译的书还有写过的字,都会留下来。”
章诒和说:我刚认识了你,而你离开了我。
出版人楚尘说:“希望不是真的,我们的两本书刚刚译毕,还说非洲回来找机会相聚。”
网络红人 @不加V 说:看了大家的叹息,才知道孙仲旭翻译了大部分文艺青年的精神食粮,且以他们喜爱的风格。可是,翻译的稿费一向很低,低到他只能兼职去做,却因大家的喜 爱,而无法放下这份工作。你知道这感觉吗,别人都在做更省力来钱更快的事,而你为了别人的附庸风雅在做最贫穷最艰难的事,他们只是叫好,忽略你的生存。
青年学人@罗不特说:大学毕业后很少读小说,外国小说更是少得可怜。莽莽撞撞中翻译《革命与战争中的西南联学》,经常上孙仲旭先生的博客学习,还曾 冒昧去信讨教,得起指点。同时悉心拜读他译的《了不起的盖茨比》,折服不已。刚刚得知孙先生因抑郁症辞世,晴天霹雳,难以置信。惟愿逝者安息。
豆瓣 @瘦瘦说:孙仲旭也好,张晖也好,即便他们对译者与学者的境况有过抱怨,他们的猝然离世还是偶然事件,与译者或学者受压迫的境况完全无关。过于集中在这方 面的讨论确实不够尊重逝者,因为他从来不是为了钱而去做事,只为抗击虚空,否则怎么可能译出37本书?如果只是为了收入,他首先不可能做文学翻译,其次不 可能有动力去翻译那么多种书,最后也不可能以一种用力到都让我觉得有些笨的方式去译书。你们都看过他发的译稿照片。他只是在抗击虚空而已。
法语翻译家余中先说:“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,很喜欢孙仲旭的译文,给他做过编辑,一直以为他很年轻,很有为。前年年底还去广州跟他一起逛街吃饭。愿他安息。”
(文/作家阿丁)
与朋友喝酒之后,上楼喝茶。宾宾刷微博,说了个晴天霹雳。
翻译家孙仲旭辞世。据悉是抑郁症,也就是说,自杀。
这个夜晚注定难熬了。因你的死。
活着不是比死更难吗?爷们家不是应该选择难事而不是简单的事去做吗?
这是我惊闻此事后想说的。
没有几个人没想到过死,我也不例外。可我到底是个恋世的人啊,我的理智总是会提醒我,没有什么熬不过去的,活着最难,那么就选择活着。
是的,我还没活够呢。还有好多字要写,还有好多亲人要爱,还有好多机会去堕落。
我还没去过非洲呢,你总是发那些非洲的照片你知道我有多嫉妒吗?
福克纳得知海明威自杀后,说了句令人心脏一颤的话。他说:我不喜欢一个走捷径回家的人。
仲旭兄,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。可我不是不喜欢你,我只是不喜欢你以这种决绝的方式离开。可我知,谁也没有权力苛责你。你的世界没有人能探知。
作为未曾谋面的朋友,我们聊过很多。可我现在已经不敢去翻你我之间的私信了。我跟你表达过我对译者的尊敬,我这半生撒过很多谎,可那些话是真的,因 为那出自感激。我说我尊重译者,视翻译家为师,一个没有阅读原著能力的写作者,他的老师必定是双份的,比如胡安鲁尔福与屠孟超教授;比如毛姆与傅惟慈先 生;比如理查德耶茨和你,孙仲旭。
所以唯一值得欣慰的是,果仁刊发的你的三篇稿子,皆是千字五百的稿酬。这笔钱也难说多,但于此时此世,还算稍稍匹配你为之付出的心血,以及译者本应有的尊严。
我还记得我跟你说过,我最喜欢的你的译本,不是《有人喜欢冷冰冰》,不是伍迪艾伦的《门萨的娼妓》,不是《一九八四》,不是《麦田守望者》,也不是 耶茨的《恋爱中的骗子》,而是伊恩麦克尤恩写给孩子们的,《梦想家彼得》。那是我给女儿的最佳推荐,那孩子超级爱这本书,读得手不释卷,那么坐不住的,小 猴子一样的女孩,却能安静地把你的译作读完,且不止一遍。我记得我告诉过你,我想让你骄傲一下,想告诉你,你与伊恩麦克尤恩一起,为孩子们干了件多么重要 的事。
她知道了这消息。爸爸,我很伤心。她说。
我的朋友,作家黄孝阳说,“我们一直希望文学能够帮助自身抵御现实中那些痛苦的匕首,能带来玫瑰与夜莺的叫声”——可是“受过文学滋养”的你,却依然弃世,为什么?>【未完,点击阅读全文】
(《发呆日记 - 孙仲旭 》文/作家阿丁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