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华山有个约定
宋鸿雁
每到节假日或寒暑假,打算带孩子出去转转,征求孩子意见想去哪里?孩子总是回答去华山。
孩子小的时候,有次我和孩子一起翻看以前的老照片。孩子指着一张我头戴红帽子、身裹绿色军大衣、站立山顶的照片,好奇地问:“妈妈,这是哪里呀?”我看了看照片,清晨的山顶,我正依靠在一棵铜枝铁干的松树上,脖子系着红色平安丝带,满脸疲惫,嘴唇冻的发青。“这是华山!五岳中最险的山!妈妈爬过华山后,觉得其他的山都不叫山,只能称做岭。”至今我仍心有余悸。
孩子一脸神往:“妈妈,咱们去爬华山吧!”“那你知道妈妈是怎样爬华山的?”曾经夜爬华山的艰辛场景扑面而来。“那是妈妈大学二年级的五一节,和一帮同学来爬的。我们晚上头戴顶灯,手抓铁链爬华山。山路很陡,前一个人的脚就在后一个人的头顶上,‘之’字拐的灯光在崇山峻岭间蜿蜒,仿佛银河落在了人间!整整爬了一晚上,赶天亮时爬到北峰顶观看日出。山顶风很大,很冷,租了军大衣穿着依然冻的瑟瑟发抖。日出真的很壮观很美!让人觉得不虚此行!天亮了,下山时,才看清晚上摸黑走的山道竟是奇险无比!两侧均是绝璧,妈妈又累又怕,双腿又酸又疼,一手抓铁链,一手拄登山杖,抖着酸疼的双腿挪下了山!”想起曾经夜爬华山的不易,我不由的用手捏起了双腿,好似双腿还处在酸疼之中。
孩子听的更加来了兴致,越发想去华山了,摇着我的胳膊撒娇:“妈妈,带我去爬华山吧!我好想去!”我断然拒绝:“华山太险了!一个人一辈子爬一次足够了!妈妈曾经发誓再不爬华山!这是妈妈和华山的约定!”
可是戊戌年大暑节气后的一个周六,经不住孩子三番五次请求,我终于违背自己的约定,下决心带孩子冒酷暑登华山。
现在爬华山可不是“自古华山一条道”了,我们选择坐西峰索道缆车,凌空飞渡千山万壑。说是千山万壑,其实华山是由一块完整硕大的花岗岩石体构成的。《山海经》记载:“太华之山,削成而四方,其高五千仞,其广十里。”真的很难想像,这么连绵起伏、巨大的山体,其实是一个群峰竞秀的整体。华山,就是这么神奇!
从华山的群峰顶飞越,就像乘坐飞机往云层之上爬升一样,心中提着一口气,不敢呼也不敢喘;遇到陡直的升降,好像失去控制的电梯让人紧张。可是索道轿箱外的奇险,又会让人情不自禁惊呼、尖叫!正是上午巳时,盛夏的骄阳耀眼炙热。四周刀劈斧凿般的洁白山体,在无遮无掩的烈日的照耀下,白的晃眼,也许这就是“华山睛雪”的由来。
很快到达华山西峰索道上站,我们沿登山石阶来到巨灵足,这里是西峰与南峰的叉路口。在一块巨石上,留有一方硕大的足印,据传为巨灵神“造山川,出江河”所留下的足印。前往西峰,必经一条狭长陡峭的山脊——青龙背,人们真好似攀爬在巨大青龙的背脊上。
面向西峰方向,左侧是斧劈般的绝壁,右侧是坡度陡峭的山岭。山脊两侧竖有结实的铁柱,以腕粗的铁链相连续。胆小的人屏住呼吸,紧抓铁链前行;胆大的年轻人,不抓铁链,走在中间,总让人担心他会滑跌!脚下的山脊有一定坡度,并不能踩平实,就像走在倾斜的平衡木上。紧窄处,上山下山的人需错身通行。华山之险,让我们刻骨铭心!
小心谨慎通过青龙背,迎面一方硕大石体,石壁满布历代石刻,顶端平坦,状如莲花,也许这就是西峰又名莲花峰的由来吧!行不远,有巨石悬于头侧,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斧劈石!孩子听着我讲沉香“劈山救母”的美丽传说,对沉香手中的神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那巨大的石头,被神斧劈开,断面整齐利落,就那么悬在山顶,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落。我拉着孩子快步通过斧劈石,总感觉巨石会从天而降!
由西峰返回去往南峰,在青龙背上,断崖侧的云雾渐渐升腾上来,远处的山峰松柏,隐入云雾中。升腾上来的雾气,弥漫到了眼前,眼睛、面庞也被雾气湿润了。断崖外的一切景致,已完全不见了踪影,白雾茫茫,仙风阵阵,人犹如腾云驾雾一般。孩子伸手去抓云雾,可云雾哪里是能抓到的。我们何其有幸?竟然不期而遇“云雾华山”的奇景!
经炼丹炉、孝子峰,云雾悄悄退隐,我们向南峰顶挺进。南峰苍翠秀丽,沿途的华山松千姿百态,引人注目。华山迎客松生长于悬崖峭壁的石缝中,向悬崖一侧伸出虬劲的枝干,就像好客的秦人伸出有力的大手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。虬枝龙形的枝干上,是绿意盎然的松针,根根好像要刺破天穹。华山迎客松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,仿如碧玉雕琢而成,绿的耀眼,秀挺卓然!
在南峰顶,孩子看到“天下绝无沉鱼面,太华独有落雁峰”的题刻,打趣我:“妈妈,你叫鸿雁,这里又叫落雁峰,真是和你有缘呢!快来这块大石头上落落脚,歇一歇!”“好啊!咱俩都爬累了,都歇一歇!”我为孩子的体贴欣慰!
南峰顶有一石凹,小巧精致,内蓄浅水,池水清澈,恰如一方端砚,正待华山挥毫泼墨!原来我们已来到仰天池!想像中的仰天池应该很大很深,没想到竟是如此小巧可人,好似华山的一滴清泪!好想掬一捧清凌凌的池水,好想尝一尝池水的清甜。华山如此珍爱他的眼泪,涝时不盈溢,旱时不枯竭,总是这么水汪汪地仰望天宇,湿润润地俯视大地。望着倒映在池水中的蓝天白云,我和孩子也融化在池水中了。
过金天宫,穿避诏崖,登南天门,来到令人胆寒的长空栈道附近。孩子一路上都在念叨要爬长空栈道,我搜肠刮肚地想阻止她的冒险念头,可惜事与愿违,越阻止,越激起了孩子的好奇心,非爬长空栈道不可!孩子拉着我的手急切地奔到长空栈道上方升表台,站在这方三面凌空、轩辕帝与群仙会聚的“聚仙台”上,才发现长空栈道因故关闭了。我是长长舒了一口气,孩子却是失望至极!孩子不死心,拉着我抓着铁链顺着石道,又往下走了几级石阶,直到铁链锁闭的石门入口处。我俩手抓铁链探身俯视,隐约可见绝壁上悬空的栈道。垂直的山壁上,几株华山松挺直腰杆在生长,铁链上拴的红丝带在迎风飞舞。不知眼花了,还是心理作用,总觉得栈道在风中轻轻晃动。
深壑之外,是连绵高耸的群峰。孩子手指对面三个山头,问我那是什么山?我告诉她:“你看,那三座山头上各矗立有一方长方形巨石,就似三位着长袍的长者,所以号称三公山。”三公山西北方向,有巨石酷似金龟,正在朝拜三公。三公山之东,有三凤山相陪伴。正值正午未时,三公山三凤山上空风云际会,不大一会儿功夫,乌云浓雾已压至峰顶。
我和孩子抓紧时间往东峰赶,经紫气台、二仙坎,攀爬一道石梁前往东峰山门。此时飘来小雨点,我们顾不得脚下湿滑加快了脚步。经鹞子翻身,孩子想要征服天险的念头依然强烈,一心想翻鹞子翻身,后因人多需排队等候而暂时放弃。东峰又叫朝阳峰,朝阳台是观日出的胜地。我俩左转攀爬朝阳台,雨渐渐大起来。至台顶,方举目四顾,黄豆大小的密集雨点劈头盖脸砸下。朝阳台上没有看到太阳,却遭遇暴雨,我们狼狈撤离朝阳台。
往西可去往中峰,往南可顺原路返回,因暴雨如注,只得放弃攀爬中峰。顺原路经鹞子翻身,孩子仍念念不忘:“妈妈,这会儿大暴雨,肯定没人排队,咱们去翻鹞子翻身!”听了孩子“初生牛犊不畏虎”的话,我不由哈哈大笑:“小傻瓜!这么大的暴雨,有谁去翻鹞子翻身呢?不要命啦?”在鹞子翻身入口处,孩子还是万般眷恋地探身查看,当看到还未来得及撤离的人员身系保险绳悬挂在峭壁上,就像风雨中掉着蛛丝的蜘蛛,被风雨袭击的无处藏身、进退两难,方才知道了害怕。
亏得我们准备充分,带有雨伞、雨衣、防雨鞋套。山顶风狂雨暴,雨伞基本没有遮蔽作用。即便穿着雨衣,脚蹬防雨鞋套,我和孩子也被浇成了“落汤鸡”。直到坐上下行缆车,我俩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。轿厢外,雨幕如瀑,雨雾笼罩了整个华山。华山尊严峻极、嵯峨峥嵘的一面,被雨雾遮掩了,有了朦胧秀丽的美。
我虽然违背约定,二上华山,但是华山还是给了我惊险与惊喜,它依然那么险!那么美!让我终生难忘!华山,只有登临者,才能切身体会它的 “奇、险、峻、秀”;大凡人世上的事情,只有经历了,才能体会世事的艰辛与不易。难怪伟人曾云:“无限风光在险峰!”
(2018年12月于长安龙首原)
宋鸿雁:青年作家。笔名鸿雁,汉族,毕业于兰州大学医学院,现供职于西安市某政府机关。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、三秦文化研究会会员、陕西省青年文学会会员、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。曾先后在《中国文化报》《西北军事文学》《自学考试报》《文化艺术报》《陕西工人报》《三秦都市报》《西安日报》《西安晚报》《阳光报》等国内刊物发表小说、散文、诗歌等。